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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子茅山——仲华访谈

来源:榕意旅游网


2008年一到来,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记的有两件事:一是铺天盖地的大雪,这雪大得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大得事后想起来都那么的不真实;二是我收到了仲华从北京邮寄给我的牒《号子茅山》。

关于《号子茅山》容我赘言几句。

前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介绍仲华》,文章提及“仲华是我们兴化人,2002年

春夏之交曾经独自跑回家悄悄拍摄了《号子茅山》,而我就是在那次邂逅且认识了独立制片人仲华!”在那篇文章的后半程,我写到了《号子茅山》,引用了仲华关于《号子茅山》的一些想法和看法:

拍《号子茅山》我想的是:我们真的把这个世界看透了?

这样的追问应该是一种情绪的暗流,实际上有这种暗流,赋予表象之后才有意义。

特别是结构,所谓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会让影像塌方的。本位的东西会塌方的。故事的意思是一个拍摄的状态,应该是无意识的,如果你有意识地去做这样一种东西的话,那么会违背你做电影的初衷。如果在生活中你真把一个事情看透的话,那么去拍的意义已经失去了。

拍《号子茅山》的时候,其实我也想拍出他们那种青春的光泽。我觉得很多人在

回想青春的时候,他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号子也是一种心声,很多东西是在人内心的深处,我的字幕就是内心深处,这也是我渴望的一种心灵的流动感。拍这个片子在场面调度上,相互之间可以独立存在,在形成合集的时候则形成一种撞击,对听觉、视觉和心灵的撞击。

说实在的,三年过去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时常从我的梦境里跑出来的一个想法

就是——要找仲华,再谈谈《号子茅山》。

今年冬天,(请允许我模糊地使用了“今年”这个时间概念,因为认识仲华就是因

了他所拍摄的纪录片《今年冬天》,仲华也因之荣膺马赛国际电影节最佳青年导演奖,我的固执是很可笑的。)仲华回老家过年,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整理我的博客,而且就在重读那篇《介绍仲华》,心里正想着“这家伙说回来的嘛,这么大的雪,他还回得来吗!”接了仲华的电话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跟他谈谈《号子茅山》。

进入正题之前,我先解释一下我对茅山号子感兴趣的原因。我一直觉得,汉民族跟

少数民族想比,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鲜明民族特征的歌舞,你随便挑一个少数民族出来,你都会发现歌舞如同他们的粮食,滋养着他们的历史;我很外行地认为,号子是对我们汉族最后的呼唤,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号子,我们的生活中还会有什么声音。我做过收集号子的工作,参与过有关号子文化的写作。但是,我对我所做过的工作一点都不满意,肤浅、干巴、没有激情,特别是过于强调号子的政治意义。

也正是这样的不满意,才使得我对仲华和他的《号子茅山》充满期待,所以,我把

仲华给我邮寄《号子茅山》作为今年初的大事记。

3月2日下午,仲华和我坐到了一起。此前,我们已经有过两次谋面,一次是诗

人庞余亮回老家过年,正月初六,我们寒暄过,一次是仲华的朋友、上海师范大学的方教授来兴化看望仲华和他的女友,我们喝了一次酒。上述两次谋面,我们都小心地绕开了我们心中的话题,因为我觉得,关于号子这是属于我们俩的话题,有外界因素在场,我们不会轻意触碰。这个下午,我们才听到彼此深藏着“唉——嗨——哟”,是的,我们听到了号子,正如《号子茅山》结束语所说的那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号子,号子是公开的秘密。毫无疑问,我们是这个下午的两只耳朵。

《号子茅山》是仲华参加第十四届马赛国际电影节的竞赛作品。

我们的话题还是从2002年拍摄《号子茅山》说起的。仲华说,人与土地的关系就

是灵与肉的关系,选择号子,然后选择茅山,这些都是必然的,自己最熟悉的土地就是家乡。也有人问过这是为什么,这样的问题都是超级废话,生活本身是没有道理可以陈述的。回头想想,仲华说,拍摄号子的起因多少是因为天真,我要拍拍我们兴化,拍拍兴化的号子,让更多的人知道号子,知道兴化,知道兴化和号子是多么了不起,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加上年轻和固执,于是有了《号子茅山》。

拍号子不同于拍新闻,不仅仅是专业手法上的差异,还有就是客观需求上的差异,

它不会像新闻那样给政府带来瞬时的宣传效果,这样就带来了好多的不便。其实,仲华一直不愿重提这个话题,但我觉得不吐不快。在那个漫长的拍摄过程中,将近两年时间吧,几乎没有得到地方外界任何支持,吃下去的何止千辛万苦,中间还受到一些阻挠,先是担心假记者搞破坏,后是卸车牌,同事们差不多都在劝仲华,放弃吧,号子多的是,相邻的溱潼也是古镇,号子也很出名。但仲华坚持住了,我到现在都记得当初仲华在茅山镇拍的一张照片——半侧身全身照,背景是一条幽深的巷子,脸上没有表情。有什么表情比没有表情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决绝呢!仲华掐灭烟头说,都过去了。

在谈话的过程中我说起去北京看他的情景。好多细节我都忘了,只记得送我走的时

候,路上堵车,仲华背上我的所有行李赶地铁,我空手跟在后面跑,我一直想告诉仲华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他对我诉说拍摄《今年冬天》的时候,他用过的一个词——末路狂奔!我不知道“末路狂奔”是不是就是追求者的宿命,但我总忘不了这个词。仲华说,最尴尬的就是无法回避尴尬。是的,如果那一天误了火车我们会不会觉得冥冥之中会暗示着什么呢?仲华告诉我还有一种尴尬,就是出国参加影展,主持人的开场白:这部影片来自遥远的中国,那个依然贫穷的国度。这样的开场白听一次揪心一次。

关于《号子茅山》,仲华说,自己试图阐述的是人与历史的关系,人与土地的关系,

生命与命运的纠缠。选择家乡作为拍摄对象当然有自己的想法,除了原始的情感因素,还有就是水作为一种十分丰富的物质,能给人以无数联想,人诗意地栖息,这不仅是哲学家的命题,也是普通人对生活对未来的憧憬。

我说,在我接触过的关于号子的作品中,号子就是一种土得掉渣的声音,任何企图

做深做透的文字,都没有能够全方位地释放出号子应有的能量,看《号子茅山》觉得很过瘾,这种感觉肯定不是因为我们的朋友关系而这样奉承你。在这个话题下我们作了如下探讨:人是生活在人群里的,生活是一个立体、丰富的过程,不可以概括总结,再分门别类。号子就在我们身边,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号子是我们回望历史的通道。号子唱进中南海是政治意义上的指认,不是号子的全部价值所在。对号子的关注不是为了记录下这种声音,而是为了记取历史,为未来留下文化层面上的佐证。

我们还讨论了郑板桥的价值与茅山号子的价值问题,板桥先生的作品已经价值连

城,而茅山号子会唱的人太多太多,但对于这样不同的文化遗产我们肯定不能按照市场价格来评判,历史不是农贸市场,文化的价值必须在文化的背景下来衡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板桥先生的推崇,已经趋向于一种姓名崇拜,而号子因了遥远的历史正成为一种梦境, 说句不完全正确的话,号子的历史就是兴化的历史,号子的重量就是兴化的重量,生命可以克隆,但历史无法再生,正西方谚语所说的那样:罗马不是一上午可以建成的。

仲华说,你听一听,“哎——嗨——哟,哎——嗨——哟”这一唱一和之间充满

了青铜器碰撞的声音,这是怎样的一种质感呀!是的,号子不需要专业的声带去表达,不加修饰,甚至没有旋律,所有粗劣和原始都隐藏在那直率和天真之中。

关于《号子茅山》,我们还谈到了“根”的话题。仲华说,老家是一个人的文化身

份,你可以改变口音,可以改变思维方式,但你改不掉你身上的习惯,因为你的血脉总是通

向故乡,无法排除,只要有那么一个时刻闪现,你就会回归,你与老家是不能分割的。

我们在谈论《号子茅山》的片名时,仲华说,号子茅山跟茅山号子有着很大的区别,

前者解构的是一种文化,后者充其量说的是一种民歌形式。当初选择茅山的时候,有人质疑,一个地图上无法标记的地方,茅山是不是太小了,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江苏是中国的,茅山当然也是中国的,这种隶属关系不仅是行政意义上的,同时也是文化意义上的。其实,这个命题已经不是什么新问题,首先是民族的,然后才是世界的。对于茅山,这个仲华此前也一无所知地方,他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当初如此偏执,这么多年过去以后,仲华重新面对这个问题时,他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生态环境只是一个地方的表象,文化才是一个地方的内核,也才是吸引之所在。是的,对于“北漂”的仲华而言,号子就是他梦里的呼唤,就是他的胎记,就是代表着家乡的文化符号。

《号子茅山》纪录着这样的生活:无论怎样的天气和风景,小镇总是如此从容和生

动,孩子们的喧闹就是天使的号角,老人们的欣悦就是落寞里的欢乐,生活既忙碌又宁静,所有的人们都是那样怡然满足,只有古老的歌声破空而来的时候,时间才变成水晶的碎片。文化,就是一株伟岸而顽强的植物,它繁茂的根须深入到我们无法把握的岁月里,汲取永恒和光明。

一位电影评论家这样说过,《号子茅山》是一部中国写意风格的影片,是导演“陶

渊明式”理想的一次回归,茅山既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又是一个抽象的所在;《号子茅山》不是去记录人类学意义上的一种古老的正在消失的民间艺术,号子是一个索引,从号子通向之所以喊出这个声音的全部生活意味;《号子茅山》难以描述,它不是讲述事件,而是呈现一种状态。仲华自己也这样说过,《号子茅山》是一次无剧本拍摄,以往拍摄经验中的东西,在这部影片里被全部放下甚至放弃,因为自己追寻的是一种感应,现实生活永远比影片本身要精彩。仲华坦言,《号子茅山》是一种不完全纪录和不完全真实,但是它是以电影艺术的

方式留下经得起岁月汰洗的真实。

伟大的法国作家、电影艺术家阿兰·罗伯–格里耶说过,二十世纪是不稳定

的,浮动的,不可捉摸的,外部世界与人的内心都像是迷宫,我不理解这个世界,所以我写作。其实,二十一世纪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过之无不及呀。仲华说,生存拷问着每一个人。

关于《号子茅山》,我总觉得还有许多话题没有说完。仲华告诉我,这些年一个人

奋斗着,总是朝着心中的目标努力前行,立志以文化的方式修复正在消失的文化符号,这样的动力来自于中外电影大师的训导,更来自于对电影的热爱,自己始终觉得人生就是在不停地经历、经过、战斗,一个人一生能够实现几个梦想,那是顶好的事,但是如果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那也无所谓,因为你已经奋斗过努力过战斗过。对于当下艺术过度商业化的现象,仲华的观点很鲜明:过度商业化就是反文化!

这样,仲华注定是寂寞的,如同此前的每一次回家,他像影子一样从异乡飘回,又

像影子一样从故乡飘走。

20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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