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 I 山l 目圈2012/NO.o4 ;I ]『 工{ Z I 《I 读虫琐 己 作者/宋烈毅 埋在土里的麻雀 将一只麻雀埋在土里.那是我五岁时干 的事。其实那是一只刚刚从鸟蛋里孵化出来 的小麻雀,浑身光秃秃的,样子十分丑陋。我 小时候很乖,属于那种听话的好孩子,衣服也 总是很干净。将一只死去的小麻雀埋在土里. 符合我自小就有的那种敏感个性。一群调皮 的大孩子将一棵高大的槐树上的鸟巢打翻在 地.随之被砸落在地的是那些脆弱的鸟蛋和 刚刚孵化的幼雏。我是一个胆小的孩子.我悄 悄地跟在后面.并且偷偷地捡起了其中的一 只。它死了.我当时无比伤心。 真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竞然有着一 颗如此多愁善感的心。一个人在童年经历的 小事件虽然微不足道.但往往有时会影响他 一辈子。这些小事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 越来越重大起来 将一只不幸死去的小麻雀 装进火柴盒,并且把它埋在土里这件事,使我 逐渐成为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害怕伤害别人 的人 将一只小麻雀的尸体埋起来,有点儿近 似于一种庄严的仪式.在这小小的仪式中,一 责编/何冰凌 个孩子的童年寻找到了对于时间、死亡和消 逝的恐惧的慰藉 五岁以前.我根本不可能亲身经历关于 死者的入殓仪式,也没有目睹过这样的过程. 因此,将死去的小麻雀埋在土中,没有向大人 们模仿的成分。在我身上一定有着某些与生 俱来的东西,任何人都是如此。将那只死去的 小麻雀小心翼翼地埋起来的细节.我至今记 得清清楚楚。我有时回忆那些细节,品味其中 的某种令人留恋的气息。哦.那个简单的为一 只鸟而举行的入殓仪式 我们在时间的幽暗通道里缓慢前进。我 三十岁时,亲历了我母亲去世后所举行的入 殓仪式。那个仪式同样简朴而又安宁。我们 请来了两位本地的入殓师,说他们是入殓 师.其实他们是两个已经进入风烛残年的老 人.两个一边抽着烟一边咳嗽着的干老头 子。他们住在一条老街上,只要有人病逝,他 们便被请来,手脚利索地干完他们应该干的 事。我们异常敬畏这些和死者打交道的老 人。我记得那天,在短短的半小时里,他们为 母亲擦拭身体,整理遗容,更换寿衣,最后将 母亲安稳地停放在门板上,而我们静静地站 立在一旁,追忆着母亲,追忆着那些平淡而 狼.毛黄褐色,遇见敌人能由肛门附近分泌臭 欢欣的往昔。 一味自卫.常捕食田鼠,毛可制狼毫笔。”而同属 切都成为体验.在为母亲举行的简朴 于鼬科的臭鼬与我们这里的黄鼬毕竟不同, 而庄重的入殓仪式中.我们在悲痛中获得了 它是美洲特有的动物.据说它所释放的臭气 安慰,并且能够在这种宁静的心绪中为亡灵 为鼬科动物之最。作为一个同样喜好写诗的 送行。对于活着的我们,死,也许是最不了解 人.我对臭鼬的特点总结如下:其一,臭鼬必 的事。我们只能尝试着去接近死.去体验死。 定是臭的,因为它能够释放臭气;其二,臭鼬 参加入殓仪式,它可以让我们懂得,一个人活 着,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是的,向死而生.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爱读 村上春树小说的原因。在村上春树的所有小 说中,死亡几乎是一个永远的主题.其间纠缠 着爱欲、青春和迷失。在《她的埋在土中的小 狗》这篇小说中。村上春树讲述了一个行为怪 异的女孩子.和我五岁时一样.她将一只陪伴 了自己八年的病死于“肠堵塞”的小狗.连同 自己的所有生活用品一起埋进了土中。一年 后.她为了帮助一位缺钱的女友不得不重新 掘开泥土。打开了那只装着死狗的木箱,翻出 自己的存折,但存折已经沁入了一种气味,包 括她的手。“单单这气味永远剩了下来”—— 村上春树在小说中借用女主人公的话不无伤 感地说。 气味。无论是埋在土里的麻雀还是狗。它 们都以一种看不见的形式在时光里得以保 留,无法洗刷,也无需洗刷,它们已经深深地 沁入了我们生存的根基之中 臭鼬・黄鼬 午夜,读诗,读爱尔兰诗人西默斯・希尼 的《臭鼬》,总感觉外面有一些黑影一闪,但一 闪也就不见了 臭鼬这个小东西.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在 外国人写的诗歌中遇见它。臭鼬应该是有难 闻的气味的,翻一翻新华字典,老版本的,上 面关于“鼬”字的解释如下:“黄鼬.俗叫黄鼠 同时是美的,它的美在于它拥有华丽的皮毛。 作为一种以语言为本的文学样式——诗歌. 它所展现的也应该是美的。所以,作为一个写 “臭鼬”的诗人.西默斯・希尼选择了“臭鼬”的 皮毛之美,并以此来比喻自己的妻子:“直立 着.黑条纹的锦缎如同神父/在葬礼弥撒上穿 的十字褡:臭鼬的尾巴/炫示其为臭鼬 我一 夜又一夜/盼着她如客来访。”(西默斯・希尼 《臭鼬》) 现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因了 我读了“臭鼬之诗”之后被改写为:“日有所 见,夜有所写。”1973年,西默斯・希尼到美国 加州的柏克莱大学作访问学者,并且在那儿 看到了臭鼬。爱屋及乌.睹物思人,可能是诗 人的通病,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大诗 人西默斯・希尼也不能幸免。在诗中,西默斯・ 希尼很好地借用“臭鼬”这个隐喻表达了对妻 子的绵绵爱意和思念。 至此,我不禁感叹道,呜呼,臭鼬,诗人的 宠儿是也。在我们这儿,同为鼬科动物的黄鼠 狼和屋顶上不安分的麻雀一样十分常见 我 们叫它黄鼠狼而不叫黄鼬。我们的叫法更通 俗些。在“黄鼠狼”这个词中,包含了两种动物 名称:鼠和狼。“黄鼠狼”这种称呼包含了我们 这里的人对于“黄鼬”的看法和认识。首先,我 们觉得这小东西个头小而敏捷,其次是凶猛。 在我所生活的街区里.我和黄鼠狼打过无数 次的照面,但每次都只是一瞬间,一闪即逝,I》 它的敏捷和灵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而我从l至 未领教过一只黄鼠狼的凶猛,也是,有谁亲眼i lm 至 读虫琐记I臣豳薷 Z I 山j 目圈2012/NO_04 飞入家中的昆虫 一圣j目睹过黄鼠狼捕食的呢? 乏【 《I秘的事物在我们这里,黄鼠狼一直被看作一种神 ,这里面或多或少带有迷信的成分。 直以为残雪的小说是一种痴迷于描写 如果想要看见黄鼠狼,我会经常走到我现在 处是人们丢弃的生活垃圾,那里是流浪猫的 居住的一座旧楼的后面去,那里杂草丛生,到 昆虫的小说.痴迷于描写那些擅自闯入家中 的各种虫子的小说.过于的痴迷.有点儿近似 处所。在一座旧楼的背后就能够遇见黄鼠狼, 于神经质。如果从统计学的角度分析小说,我 在一座旧楼的后面,我可以看见人们生活的 另一面 一座旧楼,从正面看.它尚在努力保 持着光鲜,而一旦走到它的后面去,那些锈迹 斑斑的管道,那些摇摇欲坠的窗子,那些雨天 里流淌出来的墙上的污渍以及人们肆无忌惮 地从楼上扔下来的废弃物品,一并成为一道 灰暗的旧风景。我喜欢在一些需要独自思考 的时候走到楼的背后去,在那里,我可以安然 地陷入沉思。我走着.我的脚步往往因为一只 黄鼠狼的突然出现而制止。我只能远远地看 着它,这个古怪的小东西,就在我打算移动脚 ● 步离它更近一些时.它便甩着那蓬松的大尾 巴很快地逃离 在我们这里. ̄-fr]喜欢聚在一起谈论和 黄鼠狼不期相遇的那些事情,神秘兮兮的样 子,仿佛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件。而日光下 永无新鲜事.我的岳父,一个喜欢在堆放家庭 杂物的矮房里和老鼠战斗的人,每天按时地 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布下粘鼠板,一种涂有 强力胶的工具。每天如此。直至一天夜晚一个 动物从矮房里拖着它夺门而逃.我和他一起 两手空空地站立在一股黄鼠狼的臭屁中。 黄鼬之臭,在生活中,而臭鼬之美,在西 默斯・希尼的诗歌中。并且我还注意到,在西 默斯・希尼的《臭鼬》一诗中,那只臭鼬的皮毛 和我们这里的黄鼬明显不同。它有着“黑条纹 的锦缎“,而我们这里的,是统一的黄褐色。我 想,翻译这首诗歌的人是对的,臭鼬是不能被 叫做黄鼠狼的,在加州的柏克莱大学,在美洲 广袤的大地上 们完全可以用一整张纸来记录那些出现在残 雪小说中的虫子们,如果我们愿意,我们还可 以专门去读小说中描写的那些影响了居住者 的虫子的片段:“在天明的那一瞬间,一大群 天牛从窗口飞进来,撞在墙上,落得满地皆 是。她起床来收拾,把脚伸进拖鞋。脚趾被藏 在拖鞋里的天牛咬了一口,整条腿肿得像根 铅柱。”(《山上的小屋》)在残雪的小说中,这 些私闯进家中的天牛、蟋蟀、蜂子等,干扰了 房间里居住者的正常生活.这些虫子使居住 者始终处于焦虑和心神不安中。 无论是飞的、爬的、跳的还是从下水道里 钻进来的虫子.虽然不都像那只凶狠的“天 牛”咬得人的腿“肿得像根铅柱”,但它们确实 给房子里的居住者带来了不尽的困扰。甚至 连蟋蟀这种有着“情歌王子”美誉的小虫子, 在残雪的小说中也令人惶恐不安:“去年热天 有一只蟋蟀在床脚叫了整整三天三夜,我猜 它一定在心力交瘁中死掉了……”(《苍老的 浮云》)一只蟋蟀的“心力交瘁”也是人的心力 交瘁.因为聆听者对虫呜的焦心和关注,因为 聆听者是蟋蟀的一个对应物,忠实地,甘于呆 在空寂的房间里的。 一只误入房间里在窗玻璃上跌来撞去总 也飞不出去的蛾子.一只在午夜的灯光下嗡 嗡而鸣的苍蝇,它们都可以令房间里的人无 法安神,无法入睡。现在想来,那些我独自一 人在房间里突然变得焦躁不安的时辰,有时 也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虫子们大肆行动的时 辰。记得有一年久旱无雨的秋天,小城里到处 飞窜着一种非常细小的蠓子,它们成群结队 在那样的居所里,我读了很多毕肖普的 地在城市上空飞来飞去。在灯光下聚集着,就 诗,这个喜好以动物为写作题材。并经常能借 像一个个黑色的面纱。晚上,人在房间里,只 题发挥的美国女诗人.淋漓尽致地描述了众多 要开灯.就会被这些蠓虫围困。 的动物。多得可以按照物种来给她的诗歌分 当然.绝大多数的虫子不太可能像残雪 类。总的来说,她惯用的技法是将动物和人混 小说中的那只“天牛”那样凶狠.细微的它们 合在一起写.让人分不清她究竞是在写动物还 以各种不同的方式骚扰着我们。一个人的皮 是在写人。读读她这首以第一人称“我”来写蜗 肤瘙痒症、反胃、作呕、耳鸣等。均有可能由飞 牛的散文诗吧:“啊,但是我知道我的壳很美, 到家中的虫子们引起。它们不全是会飞的,也 高高地,油光锃亮。我没见过,但我心里明白。不全是从窗子或门这些光明正大的地方进 那蜗旋状的口上有最漂亮的釉彩。而里面,平 来,它们中的一些自有秘密的途径。我有过 滑得像绸子,而我呢,我把它变得更完美。” 在一个林木繁茂的小区里居住的经历.在一 (《大蜗牛》)真是奇怪得很,在小说家看来丑陋 座旧楼的底层,周围种满了夹竹桃、冬青之类 恶心的虫子.竞然可以写得如此之美。 的灌木,房间里总是阴暗潮湿。我在那样的住 好了.现在我可以把一切冒失来访的虫 所里.经常打交道的是从下水道和浴缸的排 子们分成两类,一类是小说家的,另一类是诗 水孔里爬出来的虫子,有蚰蜒、蜗牛、蜈蚣和 人们的,我在不同的心境里请它们来我的房 蚯蚓们,真是家有百虫不孤独。 (上接第132页) 整套的乐队,吹拉弹唱,十分忘我,于是人群 间里做客 花车立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停在路中 番耳语,那小丑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抱着一 漂亮的弧线。也有不扔东西的花车.上面站着 间。那警察走向前对车上正在扔东西的小丑 一又把成串的珠子回掷过去,一时间串如雨下, 大包五彩的珠串直奔法国老太而来。我出于 没人关心是否会砸坏乐器,反正也说不清是 本能也伸手去接。不料竞遭到了那警察的怒 谁砸的。 目.弄得好不尴尬 我最爱看学生方阵,不管黑的白的.胖的 瘦的,每个人都非常投入,跳舞的跳得尽心尽 力,奏乐的吹打得一丝不苟。这使我想起自己 一游行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狂欢的浪潮 浪高过一浪 回到宾馆很晚了,我草草清点了一下今 上小学时,在老师的带领下和其他孩子一起 天的收获,好家伙:九九八十一串各色珠子. 上街宣传计划生育.每人两手各拿一个瓷碟 两个塑料杯子,一只橡皮橄榄球,一支绒布做 和一根筷子,敲敲打打又唱又跳.满大街地丢 的假玫瑰花,一个小玩具熊,还有一只印着布 人现眼,其实连计划生育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什和萨达姆头像的粉色胸罩! 儿都没整明白。 对了,南部艺术博物馆其实很乏味.没有 站在我旁边的是一位个子矮小的法国老 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展览.我只花了20多分钟 太太,每有珠串抛来,她必定高呼法语.伸手 就匆匆浏览完了。总结这一天的经历.不得不 跳脚拼命抓取,抢拦板球似的。只可惜时运不 说,这美国南部艺术的精髓,还真 济,个子又小,总是一无所获。结果在一旁维 谓的博物馆里。而是在这诸神狂 持秩序的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手一指.一辆 尘之中。 》 Z 工 ≤ m Z 读虫琐记 × C m